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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(第1 / 2页)

房门开了道缝,传出助理担忧的声音,“莉莉,让我进去吧……你自己不好处理。”

李寺遇推门而入,见助理几乎贴在卫浴间的木门上。助理察觉来人,转头焦急道:“导演,她把自己锁在里面了……”

李寺遇点下巴示意人出去。助理只得走出房间,关上门。霎时,背后传来哐当响声。助理忙开门看,只见踹开的门锁掉在地上,而始作俑者一步跨入卫浴间。

助理愣怔片刻,默默拉拢了门。

卫浴间的灯发出滋滋声,蜷缩在角落的丁嘉莉被震动吓得停止了抽泣。李寺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,可她总觉得很远,够不着他。

“丁嘉莉。”李寺遇在她跟前蹲下,头顶花洒潺潺流出的热水一下子淋湿了他的头发与衣衫。

她说不出话,他也不要她应答。他拉起她藏在怀中的攥紧的手,将手指展平,轻轻揉去血浆污渍。

丁嘉莉睫毛颤了颤,水如珍珠般落下。

“莉莉。”他说,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
丁嘉莉蓦地扑入他怀中,放声大哭。

氤氲热气中,她的手覆上他衣衫的褶皱,湿漉漉的衣衫紧贴肌肤,聊胜于无。她的呼吸喷洒在他喉结上,他愈是偏移她凑得愈近。

唇触及他的脖颈,他呼吸一滞,轻拎她后领拉开了距离。

“丁嘉莉,看着我。”李寺遇捧起她的脸。

她茫然地找到他的眼睛,身体仍不受控地哆嗦着。

“莉莉,好了,乖……”

外行流传着表演三大派系的说法,其实几乎没有演员的表演不以“体验”为基础。彻底贯彻体验,即是“我疯给对手与观众看,我也真的疯了”。

通常来说,尚未接受训练的小孩子也懂得从模仿入手,形成肌肉记忆,进一步是理解角色,联想实际以调动情绪记忆。然而丁嘉莉一开始就没有考虑去理解或感受,如同相信李寺遇本身一样,她相信一切是真实存在的。

出于对“极致”的期待,他一次次放任了可以纠偏的机会。不曾想到她真的能做到极致,竟完全交出了自己。

确证了她的天赋,可他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狂喜。

“我很难受。”她说。释放之后她只剩下空洞与脆弱的躯体,她急切的需要什么来盈满内心。

李寺遇觉得不能这样下去,抬手关掉花洒,抱着丁嘉莉站起来。他一件件脱掉了她的制服,不带任何亵渎意味的。尽管,处于逼仄空间的他们很难挥去空气中的旖旎氛围。

只留下背心,女孩的曲线就在他眼前,他克制住向下的视线,低声问:“自己洗澡可以吗?我就在门外。”

他的手透过湿漉漉的衣服触碰她,让她重获些许实感。她点头,“好。”

片刻后,丁嘉莉裹挟洗护用品的香气走出卫浴间,头发湿答答披散在背后。李寺遇掐灭烟,拿起刚使用过的吹风机,“过来。”

丁嘉莉安静地在床沿坐下。吹风机轰鸣覆盖了所有声音,能感觉到的只有他的手指拢起发根,轻轻摩挲。

“李寺遇。”她扯起他仍湿润的衣襟。

他穿过空隙去看她,见她眼里含笑,又问:“你不难受吗?”

李寺遇心下松了口气,弯起唇角,“还不是因为某些笨蛋。”

“怎么是笨蛋了,”丁嘉莉蹙眉鼓腮,“你才夸我做得好来着……”

“那我不是在犒劳你么,你见过哪个导演给演员吹头发的?”

“……你啊!”

清脆的笑声将阴霾一扫而光。

这之后,丁嘉莉开始拍摄日常镜头。与舞厅老板对戏时,想到这是她亲手杀死了的父亲,她呈现出了冷漠与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
原本生活在蜜中的她是很难捕捉这种情绪的,于是明白过来,为什么李寺遇要先拍杀人的戏。

丁嘉莉没戏的时候也一直待在片场,甚至做起杂活,并非出于要学习什么的自觉性,而是为了向某人表现。

她发现比起对表演的要求,李寺遇对镜头的要求更为严苛,时常因此训斥工作人员。尽管他们私下抱怨,却不会真的记恨他。

人们对他如此信服,令她分不清是崇拜导演这一角色,还是迷恋李寺遇本身。无论如何,她的感情好似没有尽头般愈加浓烈了。

剧组转移到广州不久,丁嘉莉杀青了。在家人安排下,她当晚就要搭航班回去,过些天再回英国。

李寺遇没法将人送去机场,在片场附近的士多店请她吃了一支冰淇淋。

她佯装玩笑问:“你会想我吗?”

他笑,“明年见。”

是如何度过那一年的,回忆像蒙了灰。丁嘉莉比过去玩得还疯,惴惴不安地等待电影上映的消息。

公司制作文艺片,会先将片子送去时间契合的影展,获得提名甚至奖项后再在各地公映。丁嘉莉一收到《玉刃》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消息,便立即定了去的行程。

九月上旬,威尼斯还留有夏日余韵,阳光照耀,两岸古老的红砖建筑倒映在碧绿的水中,蓝色贡多拉穿过一道道水巷,穿过拱桥。

丁嘉莉曾来过,一次是狂欢节,一次是威尼斯最美的深秋。然而没有哪次比这一次让她觉得如梦似幻。像是见习女巫,随一只船去往她自小憧憬的传说中的古堡。

有时建筑的阴影会覆盖狭窄的河道,能看见房屋门前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水下深处,经年的墙漆在不明的震动之中簌簌抖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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