捎带咸腥的风将大扇的芭蕉叶吹拂,点缀于灌木丛中的紫色蓝钟花,在灿烂阳光下微微闪着光。打扫泳池的工作人员扛着漏网走进长廊,笑着同三位客人问好。
“莉莉,我们去……”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,迟总简短地回复了消息,看着另两人说,“我有点事儿。这样,寺遇,你看能不能带我妹妹四处转转,去吃个饭,她第一次来坎城。”(戛纳)
似乎并不是征询,他紧接着向丁嘉莉确认,“是吧?”
丁嘉莉笑,“是。”
俞总和迟总合开公司,交际圈子里不乏华裔导演、时尚摄影师、摇滚明星、作家、画家……一群才华横溢的知名艺术家。
都当丁嘉莉是妹妹,好妹妹自然骄纵。
当下她便睨着“默默无闻”的李寺遇,说:“你本人不会和你的片子一样闷吧?”
迟总显然对丁嘉莉的做派见怪不怪,且任意放纵,笑说:“那我走了。”
“嗯,大迟拜拜。”丁嘉莉笑眯眯目送迟总离开,转头盯住李寺遇。让他答话的意思。
李寺遇并不恼,淡然说:“你看过我的片子?”
“是啊。”
第一部作品在欧洲一些地方上映了,如果她在英国念书,确实有可能看过。可不待李寺遇发问,又听她说,“看睡着了。”
李寺遇发自内心地笑出声,“你确定要继续站在太阳底下批评我?”
大约丁嘉莉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,怔了下,语带嘟嚷:“怎么了,容不得批评?”
“可以换一个凉爽的地方继续批评,我很乐意听你的感受。”李寺遇浅笑。
丁嘉莉抿了抿嘴唇,走到李寺遇跟前,“你说去哪儿?”
片刻后,两人来到酒店滨海的餐厅。这家酒店距离电影宫不过几百米,是众多影人首选的下榻之所。正值戛纳电影节进行时期,餐厅里衣香鬓影,语笑宴宴。
法国人不喜欢讲英文,为了表示亲切,或女孩在他面前刻意表现的心里,点单的时候丁嘉莉指着菜单,磕磕绊绊地讲法语。
哪知李寺遇抽走她手里的菜单,直接报了整套set的菜名,最后还说:“两份。”
令李寺遇意外的是,丁嘉莉倒没有不服气,倾身贴近桌沿,睁着大眼睛问:“你法语这么好啊!”
她的眉眼实在太漂亮,自飘窗映入的阳光让褐色的眸子更明显,涂了睫毛膏的下睫毛如棕榈叶尾部那般细细散开。李寺遇不自觉往椅背靠去,手握住桌台上的主餐刀,“就会这么几句,还有‘你好’、‘再见’、‘宝贝’。”
丁嘉莉大笑,清脆爽朗的笑声像是让人喝到一杯酸甜而润喉的青苹果汁。她桌底下的筒靴碰了碰他的皮鞋,“你这人很好玩嘛。”
李寺遇点头,“嗯,我认可你的认可。”
丁嘉莉笑意收也收不完,问题似连珠炮弹朝他丢来。你哪儿人,多少岁了,什么时候开始拍电影的,为什么想拍电影。
话题从大学专业,到旅行与喜欢的城市,再到生活琐碎。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,一点儿不令人疲惫。最后他报房间号,这顿饭记在他账上。
没有谁说结束,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向海滩。碧海蓝天,厚厚的白云压得很低,即使没脱鞋也能感受到沙砾的滚烫般,她说觉得自己在往下陷。
方才喝了两杯佐餐酒,他问:“你喝醉了?”
丁嘉莉笑着抬头看他,微微吐舌,“诶,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“嗯?”他眉梢一挑。
她毫无预兆地踮脚靠近他,耳语说:“我说了假话,其实我没看睡着。”
李寺遇忽然变得迟钝,半懵然地问:“什么睡觉?”
丁嘉莉脚跟已落回地,半眯眼迎视阳光中的他,灿然道:“我很喜欢。”
电影节期间不少人同他很好、有潜力,诸多溢美之词,他坦然地回应。唯独当下,面对她直白而满含热情的一句“喜欢”,不知该说什么话。
或许他知道,但为说出来之后的不确定性感到忐忑。他不喜欢失掌控的感觉。
丁嘉莉打了个哈欠,说:“我飞了很久过来的,困了。”
“好啊,我送你上去。”
“那等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游泳吧!”
李寺遇的行程很忙碌,和工作人员一起看电影、见投资人、接受媒体采访。第二天下午才空出一点时间来履约,虽然他并没有答应。
李寺遇钦门铃的时候才想起他们没有互留联系方式,在门外站了足有三分钟,女孩迟迟来应门。
“都说我了想睡会儿,迟译你就不能——”
话语戛然而止,睡眼惺忪的丁嘉莉砰地关上门。
李寺遇很困惑,叩了叩门,说:“不是说要一起游泳?这个时候阳光正合适。”
等待片刻,走廊拐角走来一个年轻男人。他同样困惑,看了看门牌号,又看了看李寺遇,“这是你的房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