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小时后绛嫮看到严殊的车子从对面的街拐过来,停在她车子的后面。
绛嫮下车,取下大墨镜,冲严殊咧嘴。
烈阳下她的笑容太过耀眼,让严殊一时之间不敢肯定这人是否真实存在。
严殊心情不好。
半个小时前他和倪蔷打电话,是那次失约之后他第二次联系她,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,倪蔷的态度已是大变,从最初的客气到后来的跃跃欲试,到如今竟是态度冷冰冰。
倪蔷再未拐弯抹角,在严殊提出要出来见面时,她果断拒绝道:“对不起严殊,我想我们以后都不用再见面了,你好好善待你的女朋友吧。”
女朋友?他哪来的女朋友?!
严殊如被人当头一棒,一下敲晕了脑袋。
他还停留在之前和倪蔷的相处模式中——两人之交淡如水,不用刻意亲密,亦不用刻意讨好,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。
可是突然之间,仿如平静的水中被扔进一大块砖头,激起浪花一片,平静不复存在。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然而他还能说什么呢?他想,也许错是他在先。他和倪蔷之间的交往,似乎也还不足以令他费尽心思去挽留。
当然,惋惜是有的,所以他在来烤肉店的路上,一直不怎么开心。
此刻,严殊看到绛嫮对他灿烂微笑,他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脑袋艰难的转了个圈,他想起来了……哦,原来是那个疯女人。
但,今天的她和那天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。
今天的绛嫮一身黑色小洋裙,波浪一般的卷发披在肩头,清妆艳唇,模样俏丽。
如果说那天的她是个疯婆娘,怨妇的话,今天的绛嫮就是青春靓丽的少女,只是,这个少女有些壕……
严殊走过去时,特意在她的车子上留意了一下,估算一下,这车子,百万块估计是拿不下来的。
这姑娘,到底是什么来头?她今天来又是要干什么?
走到绛嫮身边,严殊停下脚步。她身上散发的阳光气息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。
绛嫮笑道:“我以为你今天不来店里了呢!”
严殊问她:“你……来找我?”
“对呀!”
“找我干嘛?”严殊有些忐忑。
绛嫮道:“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呀?我来找你是还你东西来的!”
“还东西?”严殊皱起眉头,不解。
然后就见绛嫮从车里摸出了个小袋子,展开来,里面是一条苏格兰条纹印花的手帕。
“这个,是你上次给我抹眼泪鼻涕的,我用过,但是洗干净了,今天来还的!”
严殊又是一懵,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那天的情形后,他笑道:“为一条手帕你还亲自过来。”
“那当然了!”绛嫮肯定道,“我是个很念情分的人。”
严殊说:“可是,这条手帕其实不是我的。”
绛嫮傻眼:“啥?不是你的?”
“对啊,当时不知道谁塞给我的。”
严殊可没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,那天绛嫮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,旁边人又是递纸巾又是递手帕,他随手一接,给了绛嫮,没想到……她竟以为是他自己带的。
绛嫮听他这样说,下巴都快掉下来了。
拐回来去看那条手帕,心里在翻滚呀。
特么这手帕是谁的?有没有传染病的?!
绛嫮拿着袋子不知如何处理,这时严殊倒把那手帕接过来了,说:“应该是我店里人的吧?我拿回去问问看是谁的,也顺便替你跟他们说声谢谢。”
绛嫮干笑一声:“呵呵谢谢你了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
隔了会儿,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严殊道:“你还有事?”
绛嫮想了想说:“你这人,我是专门来找你像你道谢的,可是只在外面站着很不合适吧?”
严殊顿了顿,莞尔道:“啊,是我考虑不周了,走吧,上楼坐坐。你吃饭了么?”
绛嫮开心地跟着他:“吃了,不过你这里有下午茶的吧?”
严殊惊讶:“你对我这边的营业方式倒是挺熟悉的?”
绛嫮得意道:“我上次来的时候看了!”
严殊不由多看了她一眼。
下午时间人并不多,前厅寥寥数人,严殊带绛嫮到上次带倪蔷来的那个阳台。
和倪蔷一样,绛嫮一走进来就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。
严殊叫人准备茶和点心,请绛嫮坐下来,问她:“这里风景好么?”
绛嫮道:“好呀,没想到这边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色。”
同样的话,不同的人说出来,听者总有不同心境。
彼时倪蔷这样评价时,严殊浅笑而过,外带骄傲。如今绛嫮说时,他不由得心底有些苍凉感,不知为何。
茶水送过来,严殊说:“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阳台,我才想要选在这里开店的。”
绛嫮拿起杯子喝茶,闻言抬眉道:“所以你前厅也打通了窗户,做了落地窗,就是为了让人欣赏景色?”
严殊点头。
绛嫮突然说:“你经常一个人吧?”
严殊不解,“嗯?你……怎么知道?”
绛嫮笑道:“我猜你一定是很习惯一个人生活,所以你其实并不能了解到,其实你这家店开在这里,占用了这样一个地方是很可惜的。”
严殊愣了一下,微微蹙眉。
绛嫮见到,急忙解释说:“你要听听我说原因么?”
严殊身子向后靠了靠,摊手道:“倒是很想听听。”
绛嫮微微一笑,清清嗓子说:“我觉得呢,其实你这家店不该在cbd边缘开,你应该在商业中心开,你看你们店的主题烧烤其实是很有特色的,而且味道也不错,我上次来试过了,嘿嘿。不过呢,你们这是总店吧?我看展牌上,你的其他分店也都是在郊区或者老城区,都不是繁华中心,这样怎么打响牌子?虽然生意还算不错,但绝对不如把店开在商业中心赚钱!”
严殊笑:“大小姐,如今商业中心的房价就是天价,很多内城的餐饮店都是勉强维持,我的店本小利薄,不敢拼。”
绛嫮竖起手指头摇了摇说:“你有特色呀!你们店还做下午茶,装修的环境也不错,这很适合商业中心的白领和购物人群来选择的。而且,房价高这一点,你是可以在别的地方进行填补的,比如说增加菜单价格。”
严殊说:“增加菜单价格,客流量就少了。”
绛嫮道:“客流量少了,你的服务成本就可以降低了呀!”
严殊又是一愣。
绛嫮看他明白,嘴角弯起来,“关键就是那个度!我说的对么?”
严殊默了会儿,说:“不完全对。”
绛嫮撇嘴,“你别欺负我年纪小,读书少。”
严殊问她:“你这些生意经是跟谁学的?”
绛嫮说:“我哥还有他的朋友,他们有时候聊天,我听到的。”
“那你只是听到这些东西,但没有实践经验,千万别出来随便给人意见。”
绛嫮不服,“那我再说一点,这一点肯定对!”
严殊觉得她有趣,于是耐心道:“那你说。”
绛嫮便道:“我刚刚说你一定是习惯了一个人,我说的没错吧?像你这种人呢,你开店从自己角度出发,完全没有考虑客人感受呀!你告诉我,你为什么觉得给你的店适合开在这里?”
严殊皱眉说:“这里环境好,客人可以一边吃烤肉一边看风景。”
“哈哈!”绛嫮笑了一声,“有钱人才看城市风光,他们喜欢高瞻远睹,没钱的人呢,喜欢野外风光,接地气嘛!平民烧烤,人家要是想看风光,早去露天烧烤了,那更有情调!而来这些来店里的人都是结伴而行,他们在乎的是和他们一起共用餐饭的对象,而不是周边的环境。你喜欢一个人边吃东西边看风景,可你有见多少个客人是和你一样,一个人来烤肉店,要一盘肉,一边烤一边看景抒情的?”
严殊看着她,久久未语。
这一刻他忍不住想,这个女孩儿,她真的是上次来他店里撒泼打滚的那个人?
他曾一度觉得她的情绪变化迅速是因为她脑子或心理确实有点毛病,然而现在,他不这么认为了。
他面前的这人,思路清晰,想法独到。虽看法和建议不完全对,却着实伶俐聪明,令人惊讶。
他道:“想不到你年纪轻轻,洞察能力这么好。”
绛嫮很有成就道:“这都是跟在我哥身边学的,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不对。”
“总听你说你哥,你哥是谁?我倒想有机会和你哥切磋一下生意经,让他也指点指点我。”
严殊这话一说,绛嫮心里一咯噔。
心道:我哥是你情敌呀……我真希望你们还是别见面得好!
绛嫮心中确实有愧。
他哥常做缺德事,但不代表她也是那样玩弄过别人之后会心安理得的人。
她觉得严殊人不错,平白弄跑了人家的女朋友,真的好惭愧。
于是她今天来,一来是为了向他道谢(道歉),二来,也是想弥补他的……
她看了眼严殊的脸色,说:“你来的时候我看你心情有些惆怅,怎么了?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