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要搬运这等数量的尸体,以一般运输方式是做不到的,他们可能有一艘自己的大船,而且是行驶在海上的大船,比如说东瀛贡使乘坐的海船。”
“不只如此。”全书斋为此怀疑了东瀛贡使,“抛尸者做事不留痕迹,极有可能是他们在做完之后就没有返回大明,而是在海上某处落脚。东瀛使团符合作案的条件,关键是官方对于使团海船上的货物查得很松,不曾仔细确认过他们都是把什么带回了东瀛。”
这样说来,东瀛使团即便不是失踪人口案的主谋,但他们参与其中帮助运输的可能性就很高了。
云善渊想到了停泊在杭州湾上的使团海船,“香帅是打算明夜一探海船?”
“本该是宜早不宜迟。”全书斋却是有些为难,“今夜我在长园有了新的发现,可能追查到究竟是谁想对那些失踪人口下手。”
云善渊明白了,这个地方恐怕不在杭州,而即便武功高强如全书斋,他也是分.身乏术,一来一回必会耽误时间。“在哪里?”
“淮安。”全书斋看着云善渊,“这与杭州湾是两个方向。我们一人选一处,我想去淮安探一探,你说呢?”
云善渊想了想就同意了。
东瀛使团会在杭州停留一段时间,海船一时半会不会开走。如果全书斋没有遇到她,多半就会先往淮安探查消息,再折返杭州湾。
只是毕竟夜长梦多,当下她本就要去探查海船的情况,自然也就能与全书斋合作,一人一处尽快摸清情况。
云善渊举起酒杯轻轻与全书斋碰杯,“一路小心。”
“云兄亦是。”全书斋饮尽杯中酒,“这些人杀人分尸,绝非善类。”
既然说定了,云善渊也不再多喝,全书斋邀她在这里留宿一晚,明早他们分头行事。全书斋的府邸环境比客栈要好,云善渊也就没有推辞。
云善渊刚要合衣躺下时,门口又传来了全书斋的敲门声,一开门就看到全书斋手中拿着一个布包。
“云兄去探查海船一事,还是穿着这个好。”全书斋把布包交给了云善渊,“我险些忘了问,云兄会凫水吧?”
云善渊点头,她打开布包,不确定地问,“这是水靠?”
这看上去像是用鱼皮制成的连体潜水服,样式大致与后世的紧身潜水衣一样,只是材质不同。云善渊曾在古籍中见到过这种潜水服的记载,相传它在水中的保暖效果很不错,可惜制作工艺在后世已经失传了。
“就是水靠。我想从水中潜入海船更加安全些,你带着它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全书斋所言非虚,海上没有遮掩物,不论轻功到了何种境界,直接掠过从海面上船,都有可能引起看守人员的注意。
云善渊也考虑到了这一点,她本就想要潜入水中,但湿透的衣服着实不便行动,有了水靠更能事半功倍。“香帅果真周到,谢了。”
全书斋不在意地摇头,既是合作,他并不希望合作伙伴出事。“那云兄早点休息,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,全书斋先一步离开了杭州城前往了淮安。
云善渊在出城前绕道了去华真真所住的客栈,伙计却说华真真昨夜出门还未回来。这让云善渊想到了跟踪野田手下武士的黑衣人,如果两者是往杭州湾海船停泊的方向去,一个晚上并不够走一个来回。那个黑衣人又是不是华真真?
这个问题不算太重要,如是华真真,那仅要多考虑一点,华山难道也与这些失踪的人有关?
云善渊抵达了杭州湾后,一路沿岸奔走。直至暮色四合时分,才找到了两艘海船的踪迹。
杭州湾是一个喇叭形的海湾,海湾口约有九十多公里宽,越是向内陆靠近就变得越为狭窄,海宁一带仅有三公里宽,但海船并未停泊在靠近内陆的湾内侧。
从海宁至乍浦一带,云善渊根据车轱辘的痕迹追踪海船可能停靠的位置,这些车运物资最终都要装到船上。
可能是因为自然环境或是沿海倭寇屡屡犯边的关系,沿海一带并无太多村落聚集地。这一路的路况相当糟糕,都是荒草砂石,其中留下了像是运载了重物的行路痕迹,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。
等走过了乍浦一带,在未到金山卫的海面上,云善渊远远望见了停泊着的两艘海船,一大一小。说是停泊,两艘船也未靠近海岸,还保持着一段距离,感觉上似乎随时都准备离开一般。
直到云善渊见到了东瀛使团的海船,她就明白了为什么海船不向内陆方向多行驶一段,而是要耗费多余的人力搬运货物至此上船,只因为那艘大的海船很大。
虽然比不得传说中郑和下西洋的宝船有一百五十米长,却也起码有七八十米长,四十多米宽,估计它的吃水深度可达五米左右。
远远望去,船尾有一个舵楼,大概有三层高,一般来说舵楼中有官厅、医疗室、指挥室等,也就说船上最重要的人物都会呆在那里。
云善渊曾在海上生活过一段时间,对海船的结构有大致地了解,即便朝代变更,海船的航行动力也发生了改变,但船内的整体布局不会发生大的改变,她要寻找那些可疑的物资,不会在甲板之上,只会在甲板之下。
因此,她的目标并非是住着重要人物的舵楼,而是潜入目力所不能及的甲板下方。由于没有海船的结构图,这次寻找线索恐怕要耗费一番功夫。
云善渊在岸边吃了七分饱,等到天色彻底暗了下去,她换上了水靠,潜入了海水中。时节还未出正月,海水会有多冰冷刺骨无需用言语去赘述。
水靠却真有几分奇特,这鱼皮也不知经过了何种制作工序,颇有弹性,鱼皮贴身地将人从脖子到脚踝处都包裹在其中,隔绝了六七分海水的冰冷。还捎带一个鱼皮帽,虽然无法将所有的头发都套在帽子中,却已然保护了头部。
加之云善渊有内力护体,还真少了冬季入海时的冰冻难捱,反而像是一条游鱼无声无息地从水下潜到了海船边。
今夜是正月十六,最是月明星稀时,月光似是能照亮整个甲板。对于无心赏月的云善渊来说并非良辰美景。她从海水中冒头,沿着海船外部跃入甲板上,就蛰伏观察着整艘船的情况。
甲板上除了水手之外,还有统一穿着武士服的黑衣武士,总共有四十九人。这些人的武功尚未达到二流武者的境界,但是东瀛武功以诡奇的名声在外,对付这些人单打独斗不在话下,可是若对方布阵行事,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,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。
云善渊如此分析着黑衣武士的战斗力,她是记得昨夜野田与浅井的对话中特意说到了这些船上的武士,他们又会否有什么特别之处?
当然,这并不是目前她的主要关注点,值得怀疑的是这些武士保持着七人一列的巡逻阵。云善渊以极快的身法坠在了他们身后,发现七列武士主要是看守住甲板的东南西北四处向下的入口,始终保持着甲板上三列,还有四列则是从四处入口走入甲板下的船舱中巡逻。
云善渊选了距离她最近的西侧入口,悄无声息地吊在了最后一名武士身后下了楼梯。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向下的楼梯并不深最多两米,以甲板为基准向下计算船的高度,到达海面都不止两米高。以此计算,从第一层船舱至海船船底可能会有六七米的深度。只是,为何不见继续向下的楼梯呢?
云善渊缓缓坠在这队巡查武士的身后,避过了交错而过的其它三列巡逻武士,她也把第一层船舱绕了一圈,可以确定这个大约三百多平的船舱是以回字形建造的,外围一圈十室九空,这些应该是贡使们的房间。如今他们都在岸上,房里自是没人,中心处是一间乍一看没有门的舱室。
武士们正在绕着它巡逻,这个舱室几乎占了第一层船舱的一半。云善渊未发现其他向下的通道,那么就有一个可能,向下的通道就在此间舱室中。
说此间舱室没有门,也不尽然,它在回字形构造的中间‘口’字处,舱室显得四四方方,整体为木结构,却在南北两侧的正中.央处,木纹的样式有些不同。
这两处各有大约两米长、两米高的木墙,用九乘九八十一块木头拼接而成,工艺十分精巧,接缝之间也似是连一根头发丝都容不下。
这样的与众不同,让云善渊有理由怀疑两处木墙就是眼前舱室的出入口。她趁着四列队伍交错的空档,仔细观察了南北的两堵木墙,以耳贴在墙面上,舱内并未传出任何声响,但可以明显察觉到木墙之后的舱室很冷,贴在墙面上也能感到一股寒气。
舱室之中,究竟有什么?这必须要开门一探才知。
木墙上分布着八十一块木块,既然是舱室就必然有打开的办法,最有可能是按下这八十一块木块中的一块或是几块,就能够开启这扇木墙的机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