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弘密探中有一位, 受刘弘嘱咐留心庄家, 一有情况就禀报。
前些日庄家安然无事,却在昨日情况突然有变。蜀地人大多知道汉王之子刘弘本是在蜀地长大, 可知道庄扬与刘弘交好的人却不多。
何况时过境迁, 庄家搬去了锦官城, 刘弘离开了蜀地,谁还能联想到这一茬。
刘弘没有去琢磨是谁告密或者消息如何走漏,因来不及,无济于事, 他在想魏帅的目的。
魏嘉被俘后, 魏帅几次派人求赎魏嘉, 魏嘉身份特殊,汉王自然不肯放人。想来是因此,魏帅从哪里获得消息,把庄扬抓了。
魏帅此等做法,相当令人不齿,蜀地有许多人到中原出仕、生活, 同理中原也有许多人生活在蜀地。岂有抓自己属地之人为人质的道理。
然而蜀国上下,从君王到大臣,就没有几个讲道义之人。
刘弘收起帛书,起身前往汉王营帐。
庄扬是刘弘心尖之人,刘弘攻打蜀地,最为在乎的不是折戬而归,而是庄扬及其家人会因这场战争而煎熬。他岂能容忍二郎因他,而受到伤害。
昨日,庄扬突然被执住,庄平上前试图说理,结实挨了士兵一拳,栽倒在地,庄兰本也要冲上来,幸好大春妻将她紧紧抱住。
“住手!即是要抓我,我随你们去,何必累及无辜!”
庄扬怒喝,喝退围向庄平的士兵。原本谨慎、安静的庄平,此时嗑得一嘴的血,坐在地上,他模样凄惨,但眼中烧着熊熊怒意。
“将军,走吧!”
庄扬看向将领,他知晓逮捕他的命令来自上头,任何辩解都毫无意义。他说这句话时,显得很毅然。庄扬并不强大,他的身子略显单薄,他模样温雅,是位柔弱的读书人,但是他体内有一股力量,支撑他不去恐惧、慌乱。
“那就请吧。”
大将似乎挺满意庄扬的态度,不哀求不哭泣,平静镇定。
很快,庄扬被押上车,家人追出,庄扬叮嘱庄平:“不要让阿母知道。”庄平已平静下来,凄然点头。
庄兰嚎啕大哭,揪住庄扬的袖子不放。庄扬拉回袖子,轻语安抚:“别担心,兄长会回来,好好照顾阿母。”
官兵哪管他们如何难过,赶走庄平、庄兰,用马车载着庄扬扬长而去。
在车上,庄扬正坐,直视前方,不忍回望那追在车后的弟妹。
这几日,看过大多人被士兵从家中拉走,一去不回。庄扬愤怒,但这份愤怒沉淀在心底,他很平静。
抵达帅府,被押下车,庄扬本以为会被带去见魏帅,士兵却是直接将他押入牢。
没有人来审讯他,没有人来告知他因何被羁押。
庄扬在木牢中猜想各种可能,他想多半是因为自己和刘弘的关系。
然而两人的私情隐秘,又是因何被魏帅得知?庄扬自然而然,想起集市中,颓然坐在囚车的穆征。
这次蜀军的大帅,正是魏嘉的父亲,庄扬不曾见过他,虽然他去过几次魏家。
若是魏将军在,或许能帮忙说说情,然而两国交战,个人私情又算得了什么。
庄扬在漆黑的牢狱里,渡过一夜,挨着发霉的草席,庄扬无法入眠,他在担虑一些事情,不仅是自身的安危,他思念家人,也思念着城外驻扎的那个人。
却不知有生之年,还能见上一面吗?
汉王送走蜀国使者,单独将刘弘喊进帐内。
霍与期及周景则站在帐外低语交谈,帐外还有其他将领与谋士。
“用庄家二郎换魏嘉,魏老川也真是敢提。”
汉王觉得荒诞,虽然之前刘弘就和他商议过这事。
“阿父,必须做交换。”
刘弘话语坚决。
“哦,你倒说说为何要交换?”
刘父将使者的书帛丢弃一旁,像似漫不经心,继而敛袖看向儿子,这是他一个准备洗耳恭听的动作。
“蜀人即知我和阿母受庄家恩惠,因此把二郎关押,若是儿背信弃义,将为天下人耻笑。”
刘弘进言,他心中虽然焦急,言语倒是冷静。
庄扬不是一位寻常的百姓,他是刘家的恩人。
受人点滴之恩,当涌泉以报,何况当年若是没有庄扬,刘氏母子只怕也不得活。
“那倒未必。”
如果真是被害,事后为他报仇也还能弥补。
“阿父,汉国檄文句句称以义伐不义,而今不救二郎,若是连恩人也不顾他生死,蜀民又将如何看待?”
刘弘句句质问,言语相逼。
这句话让刘父沉默了。
“魏嘉虽是蜀国大将,然而多他一人不多,少他一人不少,岂是放他回去,便取不下锦官城。”
刘弘认同魏嘉的将才,可一己之力,无法挽狂澜于既倒,扶大厦之将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