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庭院的杂草除去,枯树挖掘,院中光秃秃。阿易说:“二郎,这院子要扬沙,不如给它铺起来”,庄扬笑语:“不必,阿易,你去驾车,与我前往西市买花。”
阿易将马车驾出,庄扬把庄平一并唤上,庄兰说:“兄长偏心”,庄扬摸摸庄兰头,安抚:“西市混乱,下遭出门再带你。”
进入集市中,庄平坐在车上,好奇打量熙攘的行人,他在竹里住习惯了,还不大适应锦官城的热闹。
“兄长,那些人是奴婢吗?”
庄平留意到一处平台上,站了不少受到束缚的男女,衣着褴褛,台下还有卖牛马的商贩,和一些评头论足的行人。
“是,那是奴市。”
庄扬不忍多看,觉得将人和牲畜一并出售,实在荒谬。
庄平觉得这些人很可怜,往时在竹里,他也曾接触过自卖为奴的人。而此时,眼前这些男女,无论他们本是奴籍,为主人家所卖;还是本为庶人,自愿被卖。
在竹里,庄家没有蓄奴,仆人都是庶人。买位奴人,价钱不少,何况,庄扬觉得将人当牛马般买卖,太过残忍。
马车未在奴市停留多久,匆匆前往卖花的地方。西市商品,琳琅满目,无所不有,卖花的商肆,也有卖树,也有卖珍兽野禽。
庄平一下车,便被一只孔雀吸引了目光,这是只绿孔雀,羽毛鲜美,张开如屏。
庄扬购得树种花卉,和商贩谈好价,付了钱,庄平还仍蹲在地上看孔雀。
“兄长,刚刚有只白色的孔雀,往竹笼里头去了。”
“阿平,你可是想买?”
庄平赶紧摇头说:“兄长,我看看便好,这是珍禽,需仔细照顾。”
家中有头蛋饼就足够了,蛋饼好养活,而且不用花钱买。
庄扬知庄平喜欢,然而庄平知晓玩物丧志的道理,他性子老气横秋,懂得自我约束。
玩物尚志的庄扬,心满意足,载着半车的花花草草回家。
鸢尾花、山茶、玉兰、芙蓉花,装点院中,并将院中干涸淤泥的水池掘泥,灌水,种植荷花,再沿着石子小道,于两侧种植竹子、棕树,石榴等。
庄扬带着家人亲力亲为,他对年幼时家中的庭院记忆深刻,他想恢复那时繁华的样貌。
隔日,庄兰和小侄子在院中玩耍,林嫱、庄扬端来糕点,饮品,庄母和阿平坐在水池边的亭子上欣喜交谈。
暮春的风吹拂他们的脸庞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。
午后,庄秉从商肆回来,见得大变模样的院子,他知是庄扬所为。他沿着笑语声,来到曲径尽头的亭子,一家子都坐在上头。他的儿子圆儿自己跑下石阶,挥舞着肥嘟嘟的小手朝他奔去,欢喜喊着:“阿父,阿父!”
庄秉将孩子抱起,朝家人走去。
从竹里返回锦官城的选择,无意是正确的,这是他们的祖宅,庄家的每个孩子都在这宅院里出生,也将继续在这里生活。
前来锦官城不久,庄扬就去拜见周景。周景居住在魏将军的大宅,那不是寻常人能进入的地方。
周景和魏太尉之孙魏嘉是自幼便相识的友人,两人年岁相仿,幼年时曾一起读书,只是魏嘉不爱读书,喜欢舞刀弄枪,而周景文静的像个女孩子,终日以书为伴。
庄扬来到魏将军家求见周景,魏家仆人接待,并不知晓这人是何来头,往年没见过。好在庄扬人物温雅,俊美,魏家仆人不敢怠慢,连忙通报主人。
魏将军这日和周景在书阁谈兵,魏嘉擅长打仗,而周景喜欢讨论兵法,两人算是有着共同的爱好。庄扬由仆人引进,魏嘉、周景见他到来,上前迎接。三人入座,周景问庄扬几时来锦官城,庄扬把如何前来之事诉说。
“前日,子慕还在与我谈,你几时会到来,不想今日就见着你。”
魏嘉知晓庄扬是周景的得意门生,师徒两人性情颇类似,还都是美人。
“我来锦官城有三日,今日得空过来拜访,匆忙未有名刺(名片),本想会被仆人拦在外头呢。”
庄扬笑语,他确实来得突然,先前也没有告知周景,魏家是官宦人家,他不过是一介平民。
“就你这仪貌,谁敢拦你,想当年子慕衣衫褴褛,连夜赶来找我,家中奴仆也不曾拦。”
倒不是魏家仆人颜控,而是锦官城这几年浮沉中,达官子弟也可能沦落为庶民,而他们家主人,为人讲义气,重感情,他们不敢随便拦阻。
“怎提起这事。”
周景似乎不大乐意。
“子慕,我就是随口提提。”
魏嘉深觉错口,虽然这是一段很值得回味的往事。
“阿扬,拿回自家宅子了吗?”
蔡咸被下狱的事,便是他通知庄扬,他了解庄家的事,知道庄家宅子先前为蔡咸霸占。
“先生,拿回了。先前,多亏先生告知蔡咸入狱之事。”
“你我师徒,且有同仇,不必见外。”
周景起身,领着庄扬到院中,魏嘉跟随。
魏将军英武不凡,跟在周景身边,则像位周景的贴身侍从。庄扬见过几次魏嘉,都是在竹里,那时觉得他对周景殷勤,或许别有用心。今日在魏家一见,又觉往年的想法明显有误,这两人恐怕有着极其深挚的友情。
周景和庄扬交谈的都是琐事,搬来锦官城家人如何安置,如何谋生,甚至庄平的学业也不忘提起。
“郡中有郡学,阿平年纪正好入学,只是不知他学问如何?”
周景对庄平的印象是谨慎、胆怯,但聪明、好学。
“只怕不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