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扬噗嗤笑着,将人往屋内带。
午时,第一位客人是咋咋呼呼的段广宗,他是涞里的游徼,负责给捕抓盗匪小乡官,是位贫穷的老兵。段光宗进屋不久,一位农民装束的脸黑男子前来,因他实在从里到外,看着都是位寻常农夫,阿易还以为他是位佃户。为办宴席,庄宅从张家借来数位仆人,然而还是忙的不可开交,阿易对这位农民兄弟,态度敷衍:“有什么事?今日忙呢。”
黑脸男不恼不怒问:“庄家二郎在吗?我是他友人袁安世。”
他自报家门后,阿易惊诧得长大嘴巴,支支吾吾许久,才吐出一句:“你是袁先生,怎么变得这般黑!”
袁安世无奈摊手,说着:“收了三日豆,豆萁尚未晒好,我先晒熟了。”
年少时,不用干农活,只管读书,所以养得一身白皮肤。可也不耐晒,一晒就红,隔日就黑。
好好的读书人,成了庄稼汉。
“二郎,是袁先生。”
阿易将人请进院中,他再不敢怠慢,到屋内唤庄扬。
庄扬还未出来,庄兰先跑出来,仰头看着袁安世,认了好会,才开心叫着:“真是袁先生!”
“阿兰是吧,长高了。”
袁安世蹲下身,比着庄兰个头。
“嗯,我是阿兰,他是阿平,这只是蛋饼。”
庄兰介绍着身边的人和动物。阿平过来行礼,他不似以前那般内向,会主动和人打招呼了。
“安世,你过来了。”
庄扬大步赶来,袁安世将他一把揽抱,两人交情之好,流露于言表。
“我一大早听得马车声,出来一看是易叟。易叟和我说啊,大郎成亲了,要请我喝酒,我还以为发梦呢,想着大郎什么时候回来了……”
袁安世跟随庄扬进屋,他侃侃而谈,看得出他十分高兴。
这一日庄家数位客人前来,即有骑马,也有赶牛车,也有架马车,也有步行,院中热热闹闹,院外围观一群凑热闹的孩子。
午后,犬子在河畔割兔草,见得一辆牛车停在半道,似乎是坏了。犬子多看了两眼,不想驾驭牛车的汉子喊他:“小孩,拿麻绳来。”
汉子模样凶恶,声音更凶恶,要是其他孩子恐怕都吓哭了。
犬子本不想理会他,但想他是庄家的客人。他回屋取来一团麻绳,过桥拿给汉子。
这是位络腮青须的粗壮汉子,别着把破剑,身上胡乱套一件长袍,领子袖子都没整理,邋里邋遢。
原来是绑车衡的绳索断了,难怪他停在半道上。
犬子站在一旁看他粗鲁地扎捆衡木,听老牛哞哞叫着。犬子偷看胡须汉子一眼,发现他脸上有一处狰狞的刀疤。刀疤男子显然察觉犬子的偷窥,他抬起头对犬子吹胡子瞪眼,虽然是凶暴样子,又带着几分滑稽。犬子觉得他有些傻,嘴角微微勾起,笑了。
“小孩,你不怕我?”
“不怕,你是庄家客人。”
庄家人都很好,客人应该也不是坏人,何况他还能吃人不成?
两人交谈间,易叟赶来了,他远远喊着:“武亭长,可是车坏了?”
“还烦劳老叟过来,修好啰!”
武忠跳上牛车,赶着牛,慢慢慢慢朝庄家院子前去。
他离开时还不忘又瞪了犬子一眼,犬子学他样子回瞪,他摸摸胡子呵呵笑着,看起来也并不凶恶。
目送着牛车汉子离去,犬子想庄家大郎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客人,这人看着是位武夫,又像是位农民,说不定还是位商人呢。
第26章 西鼓山
庄宅深夜, 院中数盏灯火明亮, 庄秉和庄扬站在院门口恭送客人离去。
武亭长喝得伶仃大醉,搂着段广宗说:“大郎啊, 你可得上我家喝喝酒, 明儿就去。”
“去去, 一定去。”
段广宗应声,免得他念叨不休。
好在有和武亭长同乡的客人, 谁帮他将这牛车赶回去。武亭长醉成这样, 要让他自己赶车,他半道上把牛车赶水沟里去都有可能。
“我这也走了, 哪日得空, 一起去西鼓山打打野味、近来山里有野猪, 可是好东西,把烤架子一起带去,还能烤肉吃。”
段广宗和庄家兄弟辞行,他是打猎好手, 西鼓山就在涞里。
庄秉会打猎, 往年也曾和段光宗去西鼓山打野鹿, 这不过是乡下消磨的玩戏而已。
“好好,可是许久未和你去打猎。”
庄秉笑语,他在家中这段时日无所事事,得等秋时,才会再和舅父一起外出。
“不用送,你们可要记得过来。”
段广宗跨上马, 不多说废话,在月色下,扬鞭驰骋而去。马蹄声哒哒哒哒,由响及微,及至消失。
深夜,在寝室中卧下的犬子,被车马声吵醒,他站在凉风徐徐的院中,看着从对岸离去的庄家客人,无论是坐车是步行,各自都提着盏灯,在夜色下缓缓进行。唯独见一人骑马,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,威风凛凛,在夜幕下驰骋,月光明亮,照在他背上的物品,那似乎是副弓。
这人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