确实和以前的顾骋不一样了,也确实有点陌生。
虽然一身上下宛如锋刃拒人于千里,但从顾骋和李泽的对话来看,对方将言谈间分寸拿捏的极为恰当。
恰当到……就算是霍誉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。
眼前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在繁华街上贪婪的抱住他,懵懵懂懂问“人为什么要做好人?”的顾骋。
虽然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……但恐怕,顾骋自己已经找到答案了吧?
霍誉非一瞬间觉得他心心念念的小兔子……长成了大兔子,又忽然觉得,好像是直接从兔子进化成了什么别的物种。
他忽然笑笑,收回了视线。
霍誉非确实是有些近乡情怯的,这一点没有骗人。
他也确实设想过无数次他们再次相见的画面,但事实证明他的想象力还有待加强。
霍誉非默默的站在一边喝杯子里的酒。
李泽一边和顾骋周旋,一边偷偷看霍誉非。
他也挺无奈的,顾骋跟他一点也不熟好吗?既没有合作又没有私交,如果是一般什么人,李泽怎么可能让对方缠着自己这么久?
但问题就在于,顾骋并不是什么一般人啊。
李泽一直在等霍誉非把他男朋友领回去,对方迟迟没有行动,李泽也挺纳闷的。觉得以霍誉非的心性,总不会幼稚的和人冷战什么的吧?
博物馆里,心怀诉求的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,霍誉非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,并没有什么社交的兴趣。
被倾斜的巨大玻璃墙面过滤之后,外面的天空变得又透又蓝让人非常心醉。
霍誉非扭头看了一会儿,就打算出去坐一会,不过走到一半,看见站在原地笑容微妙的周简达,又扭头折了回来,毫不客气的搂住他肩膀就往外走。
周简达不怎么愿意出去:“干嘛干嘛,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。”
他这样的态度就更加让人觉得可疑了。
霍誉非抽空看了他一眼,胳膊上更加用力:“我有话问你。”
而就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,看似和李泽认真交谈的顾骋,顿时把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。
并且在他彻底转身之前,始终流连在额角那块十分明显的伤疤上。
李泽索性也停住了话头。
反正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真正要说的。
等到霍誉非的背影消失不见。
顾骋重新转回视线,轻轻道了声“抱歉”,就准备告辞。
既然霍誉非走开,他也就完全没有心情继续和李泽周旋。
这样鲜明的前后反差令李泽哑然失笑。
不禁叫住对方,多问了一句:“顾骋,你和誉非怎么了?”
顾骋脚步一顿。
怎么回事?
周简达嘴里那句“家人朋友都瞒着他这件事”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。
顾骋心中微微一动。
紧接着就滋生出一缕惶惶不安和紧张。
会不会……有那么一丝可能,事情并不像是周简达说的那样?
他心情起伏,表面上仍旧十分冷静,看向李泽:“你能跟我说说我不在这几年,誉非的事情吗?”
李泽快速的思考了几秒,随即微微一笑:“当然了,”
宁静的庭院里,一轮明朗的圆月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之中。
薄薄的玻璃隔绝之内,就是闪闪烁烁、被巨大水晶吊灯切割成无穷无尽灯火璀璨,盛装打扮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,觥筹交错,言笑晏晏。好像是动起来的画卷,又好像是正在上演权力、欲望和爱情的巨大荧幕。
什么时候会曲终人散呢?
霍誉非回头看了一眼,好像要让视线穿透倾斜的玻璃、穿透一层层人来人往的剪影,落在他心爱的小兔子身上。
或者不是小兔子了?
霍誉非有点遗憾的想……不过他马上又笑了起来,那就是长了牙的小兔子。
他笑容温柔又动人,在树影和月光之下,好像是英俊的希腊雕塑,一瞬间被灌注了血肉。
周简达坐在不远处的白色椅子上,忽然的转过了眼睛。
漆黑的草坪上,只有偶尔几个金色的小灯泡照出亮亮一小片。
周简达又把目光转了回来,伸了个懒腰:“誉非,你不觉得顾骋的态度有点奇怪吗?”
霍誉非走过来,轻轻一跳,坐在了桌子上。
正对远处模糊成一团一团的亮光,好像是被关在玻璃盒子里的萤火虫。
“奇怪啊,怎么不奇怪?”他声音还是心情很好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