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也就这些了。顾岐安说,谈婚嫁可圈可点的如果只剩门第和对方亲家,那这个亲不结也罢。中国人退婴几千年的孽根,妄图在门当户对里求取婚姻平等,怎可能呢?
想都别想!
他也直截了当地回馈许小姐,我们当真成了,想必也会把彼此当成职业般地经营。两利俱存休戚与共,只一点,没有爱,你愿意?
许小姐是个聪明人,有过人的胆魄见识。独独一个软肋绊了她好多年,更因此成了父母眼里不成器的“剩女”,
她有情饮水饱。
是。她接受不了无爱婚姻,所以也反问顾二,是不是故意这样问的?
可是我听闻你和前夫人就是先婚后培养的。
“不一样。我有时候想想,都分不清是和她戏假成真,还是起初就真作成了假。”
彼此把话挑明后,就此别过。顾岐安真诚地顺祝许小姐淑安,至于她父母那头,他自会答复。
轮到面对老纪,他也是这么说的,他说没错,这年头的确没人和钱过不去;
我光带她个许师然,就能跳过几届直升博导并正高;
光和他许家成了亲家,合了老头子心意,就能分得一笔不菲遗产包括满庭坊的继承权;
光这一次从父命,乖乖因袭父亲的规矩与传统,没准僵了三十来年的父子关系就能从此破冰……
那么多好处,桩桩件件,一劳永逸。
试问他难道半点不心动吗?
他不过是个泥捏的俗人罢了。
可是当它们落在秤杆一端时,还是重不过那头的梁昭。
顾岐安无比体己地拍拍老纪胸脯,“你也是一路看着我父母过来的,门当户对有好也有坏,好在矜贵的时候把彼此当个金饭碗般地捧,坏在轻贱了,连摔得粉碎心都不带疼一秒。
我不想走老头的老路,同理,不管往后跟我的是不是梁昭,都不该成为第二个丁教授。”
游轮上夜夜演奏双簧管,今夜别开生面,换个驻唱歌手在唱一首英文歌。
几乎阿卡贝拉,唯一的伴奏是面非洲鼓。
人烟阜盛的午夜港湾,梁昭侧过头问顾岐安,这什么歌?好好听。
有人单手抄兜在霓虹里,衬衫被海风吹鼓起来,眉眼深邃地回她,《you belong to me》。
bob dylan的。
太吵了。梁昭听不清,顾岐安干脆单手端着龙舌兰,另一只胳膊圈她到怀里,气息微醺,把字母一个个“喂”到她耳中:
you belong to me.
nobody can stop fate. nobody can.
one of these nights soon,
i'll be coming for you.
说完,看着妍妍笑颜在梁昭面上洇开,顾岐安默默不言,他从来没想到这个女人被情爱感染的时候会这般动人乃至明艳,好像一朵假花也能给她嚼活了吐出来。
他问她,开心吗?我来找你。
“开心!”梁昭喊得好大声,转念又苦脸,“可是你明天就要走了罢?”
问这话的时候,船正好泊岸。顾岐安感觉心脏都共振在那鼓声里,他一把拉住她的手,要下船,“所以春宵苦短,
值千金。”
后来梁昭每每和濮素挖坟黑历史,都不忘说道今晚,她同顾某人两个平均年龄三十的人,在香港深夜街头,满大街找一家便利店买避.孕.套。
很滑稽且毛躁。好像处到今晚才破童贞般地,急不可待,尤其顾岐安,因为久等也等不到一辆出租,他甚至建议,干脆开间房得了。
也骂不迭这地方,怎么回事啊!叫个出租车的功夫人都造出来了。
梁昭赶忙捂他嘴,“救命,你是不是喝多了?可不敢乱说!”
问就是没喝多。顾岐安温热的酒气来拂她颈侧,“原本还有件事想跟你说,但怕败兴就忍着没提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堂兄嫂在闹离婚。”理由简言之就是彼此耗空了耐心,没有第三者,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阴私。
搁舒奕星在人前“升堂”的说法是,她受够了这种日子,好像成日里只有厨房一个天地,出门去点场面地方,腰上没个围裙,背上没个母婴包,倒同手同脚不习惯起来了。
跟岐原说想回学校念书,后者也不解,有我养你,衣食无虞,你还穷折腾什么啊?
她不管,同他打赌要是能考上就去念。
结果信心满满地去,放榜后那个分数她都没脸给岐原看。她不信,她从前学习天赋那么高的人,怎么会考个倒数呢?
直到某天岐原不知从哪小道来的消息,得知了她的分数,抱着闹闹在餐桌边笑她,省省吧,安生待在家里,人的学习能力到了某个年纪就是会断崖下跌的呀。
那一秒,通身油烟味的堂嫂才终于被最后的稻草压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