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次孕检……”
“没怀。”
可这不是重点,梁昭愤懑得刮开他试探上前的手。
“别碰我!”
她说,就当我求求你,我是你笼子里豢养宠物的话,那现在放生我罢,
“这段婚姻真的让我很不快乐,乃至是束缚。你觉得我们离婚仅仅是因为陈婳嘛?”
才不是。是他们从来没有一天坦诚相对过,没有干劲与态度去经营这场婚姻。
“倒不如彻彻底底与过去断干净。顾岐安,离了我你死不掉的,没你我也能过得更好。我们现在不过是画地为牢,是凭着一根记忆的线头意难平罢了。
图什么呢?”
人要有与过去挥手的勇气啊。
顾岐安看着眼前的梁昭,心里挣扎与隐痛并作。他忽而觉得来这一趟只会无果,误解冰释了,然后呢?他还是没有任何依据去劝留她,
毕竟她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。
更遑论那是她的事业,他无从干涉。
不等他再说什么,梁昭已经推开车门,拂衣而去。
顾岐安紧接着下车来喊她。
可惜梁昭不肯回头了。泪花视线间,依稀里她记起方才车子上,他问的一句话,但她气头上不假思索就抢答了。
他问她,你爱我吗?
--从没爱过。
夜色在细雨里洇开浓墨。
人生最可爱的当儿便在那一撒手罢?(1)
第57章 -57- 人间
八月十四, 仲秋前夕。徽州西递。
煤炉上烧的水滚滚地沸了。秋妈提到堂屋给众人添水,又难为情,怕几个矜贵少爷喝不惯, 旧铜壶里多少有些水垢渣子。
顾岐安端起毛峰潮潮嘴,“不要紧。我们几个只会比用无根水沏茶的老爷子粗糙。他喝得, 我们喝不得?”
大家俱是一乐。
“那就好。这乡野地方,我真真怕慢待了你们。”
结果他个祖宗都发话了,秋妈也就如释重负,让都留下吃晚饭罢。反正有司机当差,可以喝点酒。
再不济到镇上酒店歇一宿, 明早再回。
顾家一家子, 除了丁教授, 此番是来黄山翠微寺给老爷子买牌位的。
中国人的习俗里, “后事”又作“前程”,人死前老早就得着手。爷爷在家里吵了几个月,还是执意来徽州,下人们也就随他。
顺便捎上秋妈回老家看看。
满打满算,秋妈阔别故乡三十来年了。乡音已改鬓毛也衰,街坊间也早已相见不相识。
老屋更别提, 拐拐角角蜘蛛网结了个盘丝洞来。她大刀阔斧收拾大半天, 才好意思请顾家人下脚。
两天后,邻里一些老人才算接受秋家妮子回来的事实。只是传闻很不堪,看她成了雇主眼里的红人,许是得了势吧!
真是风水轮流转。菩萨保佑,娘姨做成了姨娘,呵!
说回晚饭一事。大哥岐章推脱不必了,“小宝害了水痘, 还发烧,得赶回上海送他去医院。您可别误会,要是能留下,我们巴不得馋那大锅烧的饭呢!”
秋妈一听,哎呀,“怎么好好地害了水痘?可别过给你们。”
“不会,”顾岐安笑她忘性好,“我们小时候都中招过。”
“哦,是的。想起来了。”兄妹三人谁都没幸免。尤其小二,提起来秋妈还好笑,细皮嫩肉的少爷彼时害得头上身上到处都是。痒了就抓,抓破了又痛,爷爷后来干脆用绳子捆他的手,他还是手欠。
末了秋妈威胁他:你抓破相了,以后好了也是瘌痢头一个!
臭屁公子闻言再不敢抓了。
絮絮叨叨如梦般的童年趣事,秋妈说来也感慨。
“人是不经老的,怎么眼睛一闭一睁,你们就这么大了呢。还各自成家有儿女,遥遥估计也快了,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福吃她的喜酒。”
一旁埋头啃救驾烧饼的顾丁遥抬头,“啧啧,别催我,我还早得很。不过也难讲,说不定比顾岐安还快些。”
才说完,一个空气板栗就敲到头上。
再看八仙桌东角,高椅背上的始作俑者正翘着二郎腿,手托回腮边,闲情逸趣地斜看她,眼神里写着:
有本事、再说一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