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怕谁?遥遥伸舌头,同他嘚啵,
略略略!
顾岐安:“这舌头割下来能切个两盘。”
奚落完,就在哄笑里抬身起,去张罗司机开车过来了。大家笑不迭老二,“好钢口呀,跟病人也这么说话?那岂不是月月收到投诉!”
遥遥嗐声跺脚,又恼又不甘心,“顾岐安你是狗!那么大了还和我一般计较,活该跑了老婆!
狗贼!”
几个青壮年先走。爷爷留下多待两天,等放晴还得让秋妈陪着去古村落和黄山东海转转。
车子匀到后来空出一辆,因为兄弟俩中午都沾了酒,不能开,二人坐一辆回去。顾岐安上车的时候奇怪,问大哥,“嫂子为何不跟你坐?吵架了?”
“跟我闹呢,说就是我发癫把小宝带到乡下来,蚊虫多不卫生,害他发水痘。”大嫂毕竟外国人,许多入乡随俗的东西不懂,再加上,和岐章定好的八月回国日期又被他一推再推,她难免有怨。
她始终是看不惯这一家人的。遑论去体恤丈夫叶落归根的心理。
一个家本位,一个个体主义,拌起嘴来也是鸡同鸭讲。
大嫂会的中文不多,只从秋妈那里听来句俏皮话: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。
她认为形容夫家再合适不过,也回回都质问岐章,“你觉得他们对你好吗?我不见得,至少在我们国家,健康的亲缘关系不该是这样。”
罢了。岐章索性由着她。
锣鼓长了准没好戏。结婚一久,也不过如此。
顾岐安在车上听着老大一通苦水,双手抱臂,懒懒一记呵欠,“所以你们当初是怎么结识的?”
“大学校友。”旁余的、具体的,岐章却不肯回忆了。或者说是不堪回忆。
衣最怕不如新,人最怕不如故。
车一路出乡镇。江南古镇,小巷牌楼萦绕在水雾黄昏里。
薄薄的阴云趴在马头墙上,恍惚,见了些月光,好像水墨画被吹揭开浅浅一角。
顾岐安看着窗外光景。不设防,手机进来条短信,又是那许大小姐在约他了,约中秋节吃饭。
岐章侧眸,笑也打趣,“又是许思邈?”
“嗯。”
礼尚往来的几个月里,顾岐安才算了解到,许小姐也不是真心相亲的,是家里人强勉,是万般皆为父母命。而她八年长跑的那个前度,据说二人原是友达以上、恋人未满,春娇与志明的翻版。
思邈曾和那人约定,工作了,男未娶女未嫁,那就凑合到一起去。
结果咧,谈了又发现,还是回归朋友更合适。
许家父母想不到这些弯弯绕,只怨那作孽的耽误姑娘好多年;
再不敢拖下去了,饭剩久了会馊掉的。
轮到顾岐安这头,一样裹脚布般臭又长的家务苦衷。
正如老大所言,你认为你能拖延几年?早共晚要再娶。
不然,老头子的遗产你享不着一个子!
再者,母凭子贵。丁教授如今在家的处境他也不得不忧虑。
这世间哪有一件事是容易的。
顾岐安曾意味深长地告诉老大,不吃辣的怎么胡得出辣子?生活永远在公平地帮我们权衡,得几分,它就要扣走几分。
就这么着二人各取所需,无关风月地做样子给各家长辈看。
得过且过吧。
兴致缺缺的人回信给许:“不了。”
“不了是什么意思?给个理由。”
没有理由,“不就是不。”
圈子里或多或少熟悉顾二脾气,不乐意的事,你说破了嘴皮哈断了腰也没用,他更不会找托词,因为懒得顾及你情绪。反之,恰恰是那些要紧的事,或人,他会各种文过饰非束手束脚。
因为他把心押进去了。
眼瞅着老二息屏把手机朝后窗垫一掼,降下窗,饮风歪头点了根烟,岐章心想这亲事得黄,“乖乖,对面是夜叉还是无盐女?至于你这么大动肝火。”
都不是。顾岐安嘴上不言,他只是莫名觉得,眼前仿佛在走婚前和梁昭走过的老路。
许思邈就是拿了当年梁昭的剧本。
可他没法假戏真做了。
事已至此方才领会到,在人生一遍过的台本里,有些戏有些情节,你也只能和固定的拍档去对。
岐章还想说什么,老二却不甚耐烦地熄了烟,阖眼假寐拒听状。也赶赶手,表示让他歇会儿,太累了,这几天近乎没消停过。老头子公务繁冗,不时就把家务挑子撂给弟兄俩,顾岐安医院那头的事又不能搁,连日来就两地来回跑。
外加顾父有个商场至交,生病了,肺上查出个占位,这份人情债自然也卖到他这里。顾岐安费了好大功夫帮那人转到呼内重症,落定那晚,老头难得来电夸他做得好:孺子可教也。
呵。顾某人当场嗤之以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