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醉人。双胞胎坐在阳台的小圆桌前。
梦里,龙所写的每一个字,都落到了现实中。
他说的每一句话,魔女都捂着耳朵不想听。
“所以这道题的答案是……?”
“你问我?”
完全没在听……“宝宝龙语不是挺好的,”龙用笔头点了点练习册:“怎么连这个逻辑都理不顺?”
为了更顺利地学魔法,还是个小宝贝的时候,魔女就跟着他学过龙语。成绩非常不错。
曾经才貌双全、品学兼优的魔女坐在他对面,推远习题:“我不想思考。”
她另拿起还没写的新题,一脸羞涩地举到眼前:“我现在每天都很想白哥哥。已经变成只会想你的笨蛋了。还有这本,古龙语必修叁,也记得帮我做哟。”她深情款款地握住了哥哥的手背:“哥哥,你真的在这里吧?我好怕这只是我的梦。”
梦醒了,作业还一片空白。这种事情不要啊。
恶龙甜美一笑。他想打人,更想操人:“你再说想我,我也学不进去了。”
自己也好歹写一两本吧,全都交给他?
不是不帮,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。小魔女总要学会自己写作业的……龙越想越愁。
魔女乖乖收回手,没有打扰哥哥奋笔疾书。
哪怕倒着看,作业上的每个字也非常端正工整,笔触小心。
纸鬼白在刻意模仿她的笔迹。平时他写的是斜体,很潦草,只有他自己看得懂。
看着这只手,魔女眼前忽然闪过了那天的梦。
梦里,一个声音说:【对不起…我不想你看着我死。】
视野里,只有无尽的黑暗、与一只手。
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纤细的小手。这只手冰冰的,还在发抖。血顺着指尖,滴滴答答地往下落。
这是哥哥的声音,哥哥的手。
“恶龙,你——”魔女紧急改口:“你知不知道我上次差点就没命了。”
莫名其妙。只是一个梦而已,她在想什么。
男孩停笔。没有抬头,仅仅抬起了眼帘。
浓密的睫毛下,是暗含遗憾的眼神:“差一点……你说活着有什么好?为了让你活着,现在我连见你一面都不行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魔女被盯得后背发毛。
她好像问错人了。
这条龙有时候会咬着她的耳朵,很认真地劝她跟他一起死。每次设想他们会一起死掉,他都很欢喜。
龙对死亡十分执着,几乎是向往。仿佛唯有一死,才能安宁。
纸鬼白转动笔,用笔头顶住她的下巴,慢慢往下滑。
停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他闭上眼,检测她真实的身体。
“伤口还没有好,”他的语气洋溢着满意:“那道咬痕还在。以前的总是很快消失,保留这么久,好像还是第一次。一想到你身上还残留着我的印记,我就静不下心。”
都没有长大的时候,他每天都会亲她,轻轻留下脆弱的吻痕。
这次终于下了狠手。
“你是故意的?”魔女一拍桌子,踢开凳子。
疼得要死,哥哥疯了。虽然他本来就确实疯了。
她一起身,龙就跟着推开了作业。他比她更高,影子投落拉长,阴沉沉地遮住灯光。看着哥哥走向自己,魔女一步步后退。
心跳的节奏,跟慌乱的步伐一致。
身后就是阳台栏杆,无处可退了。
“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感觉。”纸鬼白将她圈在身前,两指并拢,点在她至今都没有愈合的伤口上,“最近你咬我比以前都用力,我的血让你很受用吧?我究竟是家人,还是食物,难道你分得清?”
你什么都不是,就是个变态。魔女心想。
“我一直在克制,好像已经忍不住了。”纸鬼白低下头,靠近咬痕。
他曾受制于人……被逐出现世千万遍。也曾不择手段,焚毁过万千生灵。无可置疑已永堕黑暗,不容于世。
但他还是深呼吸,小心翼翼地亲了魔女的脖子一口:
“好险。现在还疼不疼?最近注意伤口,不要感染。快点好起来。”
只要她能好起来,哪怕要他退守黑暗,一个人待着也没关系。
魔女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。如果变态哥哥又咬她,她会生气,但不会像这样不舒服。
她也不是不可以被咬。
虽然真的很痛。但是亲兄妹之间,偶尔可以原谅。
她能猜到变态哥哥存在吸血属性,但这个变态滴血不碰。这还是他第一次表达对血的渴望。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从来不攻击她。
也不明白听到他实在忍不住了才坦白后,自己心里这种奇怪的酸涩感是什么。
这种感觉……
一定是厌恶和恐惧。
毕竟是被残暴的恶龙视为盘中餐了。烦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。
应该是这样。
“所以你躲躲藏藏,只敢来梦里找我?”魔女的不高兴写在了脸上。不管怎么说,龙从来没有离开过她。
这毕竟是她的龙。以后都叫不应了,她感觉很不好受。
不过……龙失控以后,咬过来,她一不小心就会小命不保。
要是哥哥能够冷静一点就好了。
“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,从来没有离开过。只不过在你眼里,我可能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。”
比如,前不久还在给她寄礼物的美洛蒂姐姐。
“既然你在,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?”魔女心想,龙果然在凡间,只是藏起来了。
他真的要跟她玩躲猫猫?
她回想起自己当众抱住会长姐姐的囧事。
“万一我认错了怎么办?”魔女急忙删除这段记忆。
因为哥哥可能是任何人,假如有一天她被狂徒拖到了小巷子里欲行不轨,她的第一反应甚至可能不会是杀了对方,而是问他是不是哥哥。
要是分不清敌我,被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!她都还没有跟哥哥真的那个过。
“分开这么久,你也很寂寞吧?漫漫长夜,没有哥哥,魔女大人怎么睡得着?知道我是谁,难道你忍得住一直不来找我?”纸鬼白幽幽说道:“要是你自投罗网,我可没有这个自制力放你走。”
她会忍不住找他?魔女正要反唇相讥,却猛然想起自己的黑历史。
那一年,因为尴尬的敏感期,兄妹孤男寡女不便独处,魅魔叔叔成了她的新监护。平心而论,叔叔对她很好,把她当做了亲女儿疼爱。
叔叔说,在这世上她最爱的是她妈妈,其次就是她这个小恶魔,第叁才是自己。
最后分开时,叔叔却是如释重负,好像她是什么魔鬼,巴不得她快回去。
原因是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打听哥哥的事情,整天把哥哥挂在嘴边,像是被下了什么意识类魔咒。据说喝醉以后,还大闹了一场,挣脱叔叔的怀抱,说什么都要回家找哥哥。
叔叔拿她没办法。
“胡说,我没有。”虽然她清醒后否认了一切,但又隐约觉得自己有。
这几天,她也确实忘不了孽龙,戒断反应很激烈。
如果不是最近老是梦到以前的事情……
魔女抬起手看向戒指:
“你这戒指擅自干扰我的梦境,一点也不礼貌。”还说是救命的东西:“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?”
这东西好像会烫人,龙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,不太愿意面对。
“戒灵不老实,你教训就是。”
抗拒中,似乎还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小羞涩——如果她还算了解哥哥,并且没有解读错误的话。
魔女难以置信地扭过头,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,又回头瞥了一眼哥哥,小小的一枚戒指忽然具有万钧之重。
“还有戒灵?”她不满地嘀咕,因为莫名其妙的气氛,也跟着有些莫名其妙慌张起来。
总觉得追问下去会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情。
但她还是在他眼前把手举高,让他好好看着这枚戒指。
戒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。
“这上面的宝石,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吧?我能感觉到它跟你的关系很密切,告诉我是什么。”